保罗·奥斯特:与笔记本有关的孤独

作者:李彦东

来源:

发布时间:2010-03-19 20:11:19

摘要:保罗·奥斯特:与笔记本有关的孤独

 

文/李彦东

   在美国作家保罗·奥斯特开始写作的时候,笔记本电脑尚未出现。笔记本这个词只有它最原始和最单纯的那个意思:一页又一页或散乱或装订的纸张,一行又一行或潦草或整洁的文字。当它被翻开时,可能是一个个秘密,一串串故事,也许仅仅是时间的自然流淌;而当它被合上时,往往只是一幅沉默的图画,甚至只有简简单单的色彩。
诱惑的根源
    奥斯特无疑是极度喜欢笔记本的。在他的小说中,无论是其成名作《纽约三部曲》,还是众家媒体视为“天书”的《幻影书》,故事中难免会出现如此模式:无所事事的主人公置身于文具店,观察那些种类各异的笔记本,然后无一例外要挑选一本色调单纯的笔记本,买下,然后成为一个笔记本的收藏者。在这本起初无名的笔记本上,会延伸出后来很有名的故事。错综复杂跌宕起伏且凶险无比的偶然性事件总会被推演成丝丝入扣毛骨悚然的真实逻辑。不仅如此,他甚至还专门写出了一本《红色笔记本》的小说,以纪念他心中那些温暖而感伤的记忆,或是要驱散那些黑色而挥之不去的梦魇。
    奥斯特小说中的笔记本,通常是诱惑的根源。与印满文字的书籍相比,笔记本是空白的,它等待着被书写。而对于笔记本的拥有者来说,开始在那上面写下每一行字都有可能是命运的改变。《神谕之夜》中大病初愈的“我”正是通过蓝色笔记本开始了奇幻的旅程,那种旅程尽管惊险而不失残酷,动荡且非常曲折,但却暂时摆脱了日常生活带来的麻木和绝望。应该说,“玩失踪”这个主题在美国小说传统中早有先例,霍桑的著名短篇《威克菲尔德》写的就是一个人跟妻子玩了一个失踪游戏,最初本来只是想看看自己离开之后别人是怎么对待这件事,但这次游戏一玩便是二十年。奥斯特笔下的希德尼就像威克菲尔德那样脱离了人们的正常视线,从而保持精神上的旁观姿态。唯有冷漠才能冷静。如果将笔记本上所有的记录都留下的话,便只能应验夏多布里昂那句残酷而真实的话,“人不只有一次生命。人会活很多次,周而复始,那便是人生之所以悲惨的原因。”
真相的探寻
    笔记本的存在纵然会让回忆往事变成不堪忍受的受难,但它留下的是对可能真相的探寻。奥斯特执拗地使用笔记本作为其小说流转的动力绝非偶然,在他个人经历上也曾有过类似的故事。奥斯特的父亲在死前十五年时间内足不出户,饱受幽闭症的折磨,而病因是其祖父之死。有关奥斯特祖父的真正死因,有不同的版本,几乎又可以成为一部新的奥斯特小说。据一些传记作家推断,其祖父是被其祖母枪杀,原因自然是他公然的出轨,这些说法的源头是出自奥斯特自己所写的半虚构小说中。作为小说家的奥斯特自然并没有公开说明过真相本身,但他小说中浓厚的窥视欲和侦探癖还是很能道出他的青春时代一定是困扰在这些似是而非的谜团中。也或许正是这一原因,他的小说才会风靡全美国,在亚洲也有像村上春树的著名作家公开表达对其的崇拜之情。只要翻翻村上青涩时期的名作《挪威的森林》,不时也能看到奥斯特式的狡黠。
孤独的生产者
    与笔记本配套的是书写随意的圆珠笔,是可以涂改的铅笔,而非确定不移的钢笔或签字笔。《幻影书》中那个丧妻失儿的齐默教授将研究老电影作为其精神慰藉,但其研究对象海克特居然还活着。当他踏上揭开海克特之谜的旅程时,奇异的重演以心碎的巧合方式重现了。齐默对海克特的追寻不仅是精神意义上的折射,更是命运层面上的倒影。他们同样因为所爱之人的突然死亡而导致人生剧变;同样被另一个女人所拯救,但最终还是难免以更为感伤的方式终局。叙述中的故事蜿蜒曲折,就像笔记本上的字迹模棱两可,但偶然的力量却将如此悬疑推向必然的悲伤。对于深谙法国文学的奥斯特来说,他还是想尝试一下在爱与死这样貌似熟烂的主题面前,一个作家的勇气究竟有多大。奥斯特一再以饱经沧桑后的睿智冷静叙述着那些撕心裂肺的悲伤,当以“抱着那样的希望,我继续活着”结束时,一个男人满怀感伤的心碎之谜被那些高超的叙述揭开了。
    书里的人随着笔记本踏上前途未卜的征途,而书外的作者却永远只是在生产着孤独,就如奥斯特本人所说:“每一本书都是一幅孤独的图景。它是一件有形物,人们可以拿起,放下,打开,合拢,书中的词语代表一个人好几个月——或者好多年的孤独,所以当人们读着书里的每个词时,人们可以对自己说,他正面对着孤独的一小部分。一个人独自坐在一间房内写作。无论这本书写的是孤独还是陪伴,它一定是孤独的产物。”

查看更多华夏时报文章,参与华夏时报微信互动(微信搜索「华夏时报」或「chinatimes」)